這里來自一個記者對自己家鄉變化的回顧。
今年過年回家才知道,老家招遠市張星鎮,這是一個有“中國石材之鄉”之稱的地方,因環保整治,開始逐步向養殖、皮草產業轉型。
在人生的前前18年,自己都在這座山東北部的縣城中度過,每年回鎮上村子的時間大多是春節,與父親一起待上個三五日,年味散了,人也就離開了。如同遷徙的候鳥,對村子的改變并不關心。
村外的公路上遍布著石材加工廠
今年是個例外。父親在外出差,回老家過春節的人剩了我一個。我借住在村里大爺(在山東,指父親的哥哥)的家里。大年初一,在麻將牌相互碰撞的清脆聲中,我和親戚們聊起這個有共同記憶的村子,還有村里陸續倒閉的大理石板廠。
從縣城回到村里一共15公里,騎電動車要一小時,當身體被困住的時候,我只能根據周圍的環境判斷何時會到家。當大片的樹林、農田、臨街的店鋪和屋檐傾斜的紅磚房依次閃過,門口堆滿成摞大理石板的工廠出現,意味著這段旅程即將行至終點。
扎堆建設的工廠對過路人是個考驗。每當電動車駛過,石板廠門口的沙粒和粉塵便在空中揚起,大風一刮,眼睛也睜不開。若是遇到雨雪天,粉塵遇水,灰綠色的沉積物堆積,褲腳又會被車輪濺起一圈圈的泥點子。
自記事起,村外的公路上就遍布著大大小小的石材加工廠,小點的在路邊豎起或紅或藍的招牌,做大的則會在大門口豎起帶名字的石刻。最多的時候,不到一公里可以數出十余家石材廠。也是從那時候起,開始不愿意回老家,主要因為生活不便,尤其是喝水。從水缸里舀起的水,喝到嘴里總有苦澀的余味。
其實看到的水源早就喝不得了,至今依然記得在十來歲時村口河邊萬,河岸下的液體是濃稠的青綠色,沒有流動性,里面也沒有魚蝦,甚是嚇人。
父親曾告訴我,其實小時候的水是甜的,在石材廠建成后,大理石加工產生的石粉和分散劑、冷卻液等污水排放入河,村里的水才慢慢不能喝了,只能用于日常洗滌,要喝水只能買水廠加工后的凈化水。
據大爺回憶,石材廠初建要追溯至1990年代前后。當時村鎮統一動員,雖沒明文要求,但鎮上每村都至少要建起一家大理石材加工廠,我們村也將臨近村外主干道的三四十畝地劃出,建了三四家工廠。直到現在,大爺還在其中一家做廠長。當年建廠的土地是由農民耕地轉讓而來,此前不少是質量很好的一級基本農田。那個時候政策不一樣,管得也不嚴,個人、村集體都可以把土地租給工廠經營,每到年底拿一筆補助,一畝地不超過2000塊錢。
據統計,在2007年,張星鎮的石材銷售收入高達15億元。同年,整個招遠縣級市的GDP為301.9億元。當時石材產業的急劇發展,最多時,鎮上曾有四百多家石板廠,廠里除領導層外,十個工人里,本地人大多只有兩三個,但如今,還在開工的石材廠只剩十多家。
大爺表示,當地石材行業的巨變發生在2017年“五一”后,由于環保整治,此前排放污水、制造粉塵的工廠均被要求停業整頓,各家各戶上了降塵設備,還要對石料、廢料進行遮蓋。后面各政府部門都來查,分了三批對工廠進行驗收,不得不說,確實有效果,以前馬路上跟開飛機似的,前面大車開過去,后面起來一溜煙,整治之后大有改善。
那時候不僅查石材加工,
石材開采也被嚴格限制。2020年一條對市人大代表建議的答復中,鎮政府提到,面對“石材行業生產規模不斷擴大,資源浪費、污染嚴重等問題”,自2019年3月開始,市政府曾多次對17處石材開采企業、所有石材加工企業實施集中斷電關停和停產,擅自復工的企業將被“堅決予以取締,并由相關部門依法進行處罰”。
之后三年,面對石料價格上漲和建筑行業不景氣的雙重壓力,鎮上小企業紛紛倒閉。大爺說,工廠倒閉,土地承租合同卻沒到期,雖不開工但要交租金,一些老板只好改行做了養殖業。
據招遠本地媒體報道,早在2017年,市政府就開始推動石材行業向皮草產業轉型,還專門舉行了企業轉型推介會,鎮上的280家石材企業主都曾到場。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家石材廠仍在堅持,都是手續齊全、沒有環境污染行為,且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企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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